《无名的剑宗》的题材冷门,原著也从未听闻,这样的局能组起来的唯一原因,是导演的名字。
蒋唯星。
这部戏大概就是一个月前他想跟徐灏谦说的事,看来徐灏谦已经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。
这趟差完全不是美差,周梧下了飞机,辗转大巴摩托,终于到了目的地——某著名景点大沙漠。
剧组全员住在附近的集镇上,周梧也不例外。
闲来无事,他就躺在床上读剧本,《无名的剑宗》的开头很奇怪,一个奇怪的疯子想要开宗立派,但他闯荡江湖却屡屡遇到骗子和菜鸟,剑术也练得是不伦不类。
前半段极其爆笑,周梧笑得在床上打滚,门外突然被敲了敲。
他打开门一看,是个女孩,扎着马尾,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,“你好,导演叫所有人都待会过去他房间,现在大家先互相认识下。
”
“好,我现在过去。
”
周梧此前对导演印象主要停留在他与徐灏谦的那些恩恩怨怨上,对他的电影一无所知。
这次在他身边的人嘴里,才了解一些。
简单来说,蒋唯星在他们眼里,就是神。
“我看他电影哭了几十遍!
我就是为了他才想要走上电影路的!
”
“都这样,而且一开始看还觉得嘎嘎直乐,哪成想他说发刀就发刀!
”
“镜头也绝,太会用演员了,那个谁要不是他拍,其它戏就没灵气。
”
周梧竖起耳朵,越听越微妙,听着好像蒋唯星这人特别擅长先用幽默把观众骗进来,然后发刀片,扎人心,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个剧本,周梧顿感不妙。
“对了,我们制片是徐总吧,他们不是吵崩了么,怎么又在一起合作?
”
我也听说其它影视公司也有来邀蒋导的,但他都没去……
周微微一笑,作为他们的“CP粉”,自己默默付出了多少,深藏功与名!
寒暄了一会儿,周梧知道了那位女孩是《无名的剑宗》的小说原作者,名叫邱小小,自由职业者,一直没什么名气,这次写的小说不知怎么被蒋唯星看中,狂喜中夹杂着惶恐。
轮到周梧自我介绍,他介绍完自己,介绍马术,介绍完马术,开始介绍俱乐部,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加了一圈,认定在场全是潜在客户。
仿佛这里不是剧组,而是他的推销大舞台。
“家里有小孩朋友想学的,都可以来找我玩,反正体验课,玩玩就当锻炼身体开阔心胸……”
门再次被敲了敲。
周梧停了停,不知怎么胸口发闷。
一扭头,果然看到徐灏谦和蒋唯星站在一起。
他们从前吵得那么声势浩大,互相指责,对簿公堂,可现在站在一起,像两株平静地缠绕在一起的蕨类植物。
“大家好,我是导演蒋唯星,这位是制片人徐灏谦。
”
他根本不用自我介绍,这间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认识他们。
但蒋唯星有种矜持的高傲,所有人屏息凝神听他发言。
“人齐了,我不喜欢说虚的,我们作为团队接下来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。
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待过的剧组是什么样,但在我的剧组里,我希望大家都能真正用心,不要出现那些不好的坏习惯,糊弄、轧戏、偷拍、耍大牌。
”
“相信我,这部戏和它的拍摄过程,会成就一些人的。
”
五分钟时间,蒋唯星收买了所有人的人心,虽然他的话硬梆梆的,但那种笃定让人心安。
周梧理解为什么蒋导拥有如此魅力了,没有人会不想跟他追逐一场盛大的梦境。
“期待你们的好消息。
”徐灏谦客气说道,蒋唯星笑着揽住他的肩。
周梧跟着大家鼓掌,感觉好像徐灏谦隔着人群,望了一眼自己。
他们之前有不成文的规定,在外时扮演陌生,每回都要在不同的人面前表演这是第一次遇见对方。
周梧知道他的顾忌,徐теа谦是公众人物,所以从不在外面表现出丝毫热络。
如果同时搜索他们两个的名字,什么也不会出现。
在已经知道他们认识的人面前,也只需要展示点头之交即可。
周梧不知道那一眼是不是警告,但小心为上,他不想去触任何霉头。
只是霉头从不给他准备,常常自己找上门来。
徐灏谦给他发了信息,一个房间号,言简意赅。
连周梧都有些糊涂了,那两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?
难道是自己下错棋?
他纳闷地去了。
徐灏谦不知从什么正式场合下来,穿得板正,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。
“今天是周六。
”
徐灏谦说这话是表示他没有故意想为难周梧的意思,周六通常他们会在一起,这是规则。
周梧点头,进了浴室。
连他都记不清这个规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,或许是在英国时,在漫天大雾中看到他撑着黑伞靠在车边,目送自己离开,去上大学。
在不断的流水声中,周梧一点一点复苏自己刻意埋藏的记忆。
他记起他忽然向徐灏谦跑去,抓着他的围巾,那把黑伞适时地遮住了两人,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不顾一切、如同献祭般地吻他。
周梧吻完后懵了。
徐灏谦一向对管教他的礼仪涵养格外严格,更何况这样冒犯的强吻他。
周梧感觉自己死定了,但徐灏谦这是最后一次送他上学了,他长大了——到了要离开的时候。
他发着抖死死搂住徐灏谦,语无伦次又不顾一切地告白,现在光是回想那些大胆热情的话,周梧恨不得钻进浴室的下水道里。
“这么喜欢我?
”徐灏谦在伞下轻轻扬眉,“什么时候开始的?
”
“高中……高中的时候。
每天都会想、想你。
”年轻时的周梧很老实,尤其在心上人面前。
“难怪班主任总说你上课走神。
”
“没有上课的时候想,”周梧被他这样平静的语气激起莫名的羞耻心,“都是睡觉的时候想。
”
“哦。
”
“……”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!
”
徐灏谦无奈地抱着他,“我知道你的意思了。
但今天是你开学的第一天,你要去好好报道。
”
“可是我喜欢你……”
“忍着。
”
周梧后来惊讶地发现,眼前的徐灏谦,和多年以来自己认识的“徐叔叔”不一样。
“徐叔叔”对他,是温柔而成熟的教导者。
徐灏谦对他,是不容置疑的占有者。
徐灏谦多疑。
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次性/事后,周梧就被要求每天发两次信息问好,每周六固定一次两人独处,报备不常规的行程和追求者,佩戴他送的手表、项链和脚链。
如果临时有事耽搁或特殊情况,周梧都需要告知原因。
像一台精密仪器,名为“徐灏谦的情人模板”,他必须完美匹配,否则立刻出局。
后来周梧总会想到《灰姑娘》这个童话。
他意识到,在这个故事里,没能穿上鞋的大姐二姐失落地回了家,这或许同样是一种幸福。
她们不必硬生生穿在水晶鞋中,一路走得鲜血淋漓,直到最后才发现终点并不适合自己。
水声渐小,停止。
周梧套上浴衣走了出去,到了那人面前。
徐灏谦从手机上抬起头,伸手捏了捏周梧还在滴水的黑发,“蒋导找我商量一下后续拍摄的事,我得过去。
”
“好的……晚安,徐先生。
”
无论如何,这份“情人标准模板”两次都是因为蒋唯星出现了例外。
周梧将浴袍重新系好,房门一关,跳到大床的正中央,快活地滚了好几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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